文怀沙:年龄造假、作品拼凑,是真正的国学大师,还是小丑作恶?

倪萍采访文怀沙

“平生只有两行泪,半为苍生半美人。”

对天吟出这样两句诗的人,自该风流倜傥,多金才子。

王世鼐写出这首诗时,大抵也未曾想到会被当时的国学大师文怀沙多次引用,甚至浓缩体现出文老的一生。

2018年6月23日,一位老人悄悄撒手人寰。

他曾在那一年友人前来拜访时说过,自己熬不过这一年,该魂散身去。

即便这个老头已经离开,他的身前身后事依旧让人好奇。

他真的108岁吗?他真的是新中国研究楚辞第一人吗?他真的放荡不羁有无数红颜吗?他配得上国学大师的称号吗?

文怀沙讲学

文怀沙去世的时候108岁,当之无愧是长寿老人。

再次让人想起2009年,李辉对文怀沙年龄提出的质疑,他的文章《三疑点诘问真实年龄及其他》,在文艺界和学术界掀起轩然大波,引发无数讨论。

当李辉提出质疑时,他甚至拿出身份证向大家展示,上面显示的出生日期是1910年1月15日。

这看上去很有说服力,并且诚恳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,为什么会有人质疑他的年龄。

但是这被网友找出更大的破绽,1910年的中国还处于清朝末期。

那时候,是没有出生证明的,更何况在清朝末年,中国尚未使用年月日计法,文怀沙的年龄,似乎有着很大的水分。

文怀沙讲座

现在大多数名人都是把自己年龄当作秘密,文怀沙却广而告之。

在不断深入调查后,李辉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的第一本花名册中,找到文怀沙填写的出生时间,记载在册“文怀沙1922年生人”。

在中国国家话剧院记录中,文怀沙出生于1921年1月15号。

并且进行查档之后,发现1963年文怀沙曾有在册记录为43岁,因此出生时间在1921年左右。

但文怀沙的儿子文斯,也提出是为了看上去与其母更加般配,所以在新中国进行人口统计时才会写晚十年。

著名诗人卞之琳也多次提到文怀沙与他同岁,吴祖光也曾表示过文怀沙比他大好几岁。

文怀沙与年轻女性

至于当提出自己与钱钟书先生同岁一事,钱钟书夫妇并没有回应过,所以不足为证。

但不管是1921年还是1922年,与1910年的出生时间相比,都有将近10年的差距,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能用来造假。

多少耄耋之年的老人都希望自己只是古稀年岁,甚至只是刚过花甲,文怀沙此举也让很多人疑惑。

许多人猜测他是为让自己资历看上去更老才谎报年龄,认为他有愧“国学大师”的称号。

即便他真的虚报年龄,在那个年代,突出“真实年龄”其实起不到很大作用。

更何况著名的齐白石先生也虚报过年龄,只有九十多岁,但自称百岁老人,这其实并不是大问题。

因此谎报年龄一事,只能证明他不是“百岁国学大师”,是否是国学大师还有待论证。

除却年龄问题,大众同样好奇文怀沙的感情问题。他的长寿秘诀中有一句“多吃肥肉多喝酒,多与异性交朋友,最少活过九十九”,极其荒诞的言论,也间接说明他放荡不羁的爱情观。

此言一出,“德不配位”这样的言论铺天盖地扫向文怀沙,但他好像从不在乎外界的言论,依旧我行我素,这位大师一生有过5段婚姻。

作为一名接受过传统教育的人,他的私生活被认为极其混乱。

他除却五任妻子,还有无数的红颜知己。

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但做到文怀沙这样的确实极少,他身边的女性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年轻貌美。

尤其那些结婚对象,如果一定要找出优点,那就只有年轻和美丽。

这也导致文怀沙和这些妻子先后离婚,原因也不外乎没有人永远年轻,但永远有人正年轻。

自古才子多风流,这些都可以理解,但是感情不够专一,喜新厌旧就是文怀沙感情观出现的问题。

文怀沙自称在爱情里,他最看重的是责任二字。

他在“生命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。若为自由故,两者皆可抛”后面又自己续上一段,“若为责任故,自由都不要!”

他曾经喜欢过一个美女,孩子也不管她,文怀沙自费帮助她生活。

他认为既然喜欢过就要负责任,试问这样做的时候是否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。

文怀沙更出名的是带着太太替一个为他殉情的女孩守忌70年,每年都有一日特殊的斋戒。

他还因此颇为自豪,认为这是他对责任与幸福独到的见解。

在他看来,这不输苏子续弦之后仍旧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

但本质区别在于,苏子并未带着续弦一同怀念亡妻,只是自己默默怀念。

他自认在感情中问心无愧,虽然喜欢过很多女子,但从未同时喜欢过两个女子。

对于这样的言论,文怀沙却没有说到做到,完全与自己的原则背离。

在平时总是招蜂引蝶拈花惹草,故意忽略自己已有家室的事实,对别的女子释放暧昧不清的感情信号。

换言之,已经称得上“感情骗子”。

文怀沙《人物》采访

这些在文怀沙看来不过是红颜知己的人,也许在外界看来早已超出正常男女接触的界限。

文怀沙身边有一个珍藏多年的日记本,里面记述了他对每位夫人付出的真心,与每一个红颜知己相知的过程。

他并不认为自己感情观出现问题,在他看来,每一次恋爱都是“初恋”,付出全部的真心。

即便离异之后,他和那些前任依旧是真挚的朋友。

暂且不论在那些前任的心中对于文怀沙的看法,单单文怀沙对于她们的态度,就是对现任极大的不尊重。

这样的感情观,也体现他本质上对于女性群体并不尊重。

更加直接的证明,是他经常在公共场合公开谈论女性。

正常的夸奖不会被人刻意提起,因此文怀沙的一些言论算得上歧视和侮辱女性。

文怀沙老年时期

2002年文怀沙接受过一档采访,他说,我心中所想,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。我愿意看的,也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。

这样的人生观可谓值得称赞,即使身处阴沟也要记得仰望星空。

每个人的感情观都有所不同,不能仅仅因为他私生活的原因就去质疑他的专业能力。

以此判定他不是国学大师而是小丑作恶,都还为时尚早。

民国时期的文人,又有几个没有几段令人回味无穷的风流韵事呢?郭沫若、徐志摩、徐悲鸿,哪个不是有过风流史?

更多的人提出批判文怀沙不是因为虚报年龄红颜众多,更是因为文怀沙在文学作品方面糟糕的表现。

文怀沙对文学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热爱,但因为占据导致社会动荡,他的学习被迫终止。

但因为当时文化程度普遍不高,他的才学还是为他寻到一份工作。

他成为一名战地记者,负责详细报道战争,在工作期间也结识了当时著名的郭沫若先生。

在郭沫若的回忆中,文怀沙的正面评价居多,他也是少数对文怀沙持肯定态度的公众人物。

即便郭沫若先生的风评尚且不佳,但不能否认他的文学成就。

因此他对于文怀沙的评价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和参考价值。

新中国成立以后,文怀沙仍旧属于文化相对较高的一群人。

因此当他高举文化的大旗,也不会有人反对,即便有,也只是一小部分无关痛痒的人罢了。

他先后创作并出版了大量的文学作品,在那些所谓的文学作品中,最出名也最具争议性的当属《楚辞》。

这本书一出版就让文怀沙名利双收,登上人生巅峰,荣获“新中国楚辞第一人”的称号。

待到《四部文明》出版之后,越来越多人更想称呼他为“国学大师”。

当你攀上高峰,就要接受更多人的审视。

文怀沙的走红,让整个中国文化界都聚焦在这个楚辞第一人的身上。

他们对其个人情况进行深入了解,并仔细研究他的作品,发现他的《红学》、《楚辞》根本经不起推敲。

就像旧瓶装新酒,但他装得连酒都不算,只是一瓶注水的醋。

他的“国学大师”称号第一次被公开摆到台面上考量,越来越多的负面消息浮出水面。

有专家称他“拼凑古籍”,有小报称他“侮辱女性”,对他的抨击层出不穷。

在文怀沙的《楚辞》中,他对于《九歌·东皇太一》的翻译被单独拿出来批评指责。

这段翻译但凡换一个人,也许都会被夸赞博学多才、见多识广,能把晦涩难懂的《楚辞》翻译得通俗易懂。

只是文怀沙被捧到文坛大家,翻译成这样,的确很难被大众所接受。

文怀沙的《楚辞》中,有许多较为明显的错误,很多部分比较生硬,即便这样他依旧是大家心中那个“楚辞第一人”。

说到底,文怀沙被文学界指责的主要原因,还是他的文学水平与头上光环极其不符。

《楚辞》的漏洞公众还没有得到合理解释,他的另一部著作《四部文明》也被曝出来是拼凑古籍而得。

这部著作是他登上国学大师的奠基石,也成为毁掉他的那根稻草。

一位匿名人士爆料,自己毕业后进入《四部文明》编辑部,这本书是文怀沙从国家图书馆借来许多古籍,然后通过扫描复印的手法,没有任何自己的修饰添加。

这样的工作并不难做,整个编辑部除去本科毕业的他,其余最高学历也就只是高中而已,并且编辑部的薪水很低,他最终还是选择离职。

所以当《四部文明》在人民大会堂进行首发仪式时,他一边惊讶一边笑讽,这本书如何而来,编辑部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。

每一个人还能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结果,更加让这位爆料人对编辑部感到失望,对他敬仰的文怀沙感到失望。

《四部全书》比之《楚辞》、《红学》更无法体现文怀沙真实的文学水平,那他的文学水平到底如何也就无从客观判断。

大量的事实证明,文怀沙并不是一个国学大师,但他就一定是一个作恶小丑,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吗?

物换星移,时光荏苒,那个辉煌的时代注定就这样远去。

但这些年文怀沙在各种场合下出现,每一次都会有媒体大做文章,总是以“大师”、“泰斗”、“楚辞第一人”这样的标题引人注目。

因此在那样的情况下,好事者总会孜孜不倦像是在研究深奥文学作品一样,将文怀沙放在舆论焦点一点点扒光审视。

作品、私生活、座右铭、三观,毫无疑问都被拿出来批判。

很多质疑他的人都以他头上光环为由,各种各样侮辱谩骂都能脱口而出。

但是没有人在意过,大师的名号是否是文怀沙自己提出,又甘愿接受的。

在一次采访中,文怀沙说自己从未说过是“国学大师”。

知名作家张贤亮认为,文怀沙没说自己是国学大师,都出自他人之口,但文怀沙学问确实比他高,这样的人也很少见。

陈开民在中央美术学院学习时,曾听过文怀沙讲课,他认为讲得非常好,也十分生动。

艾青的后辈艾丹,回忆中的文怀沙,甚至可以将楚辞唱出来,如果对古诗词没有一点领悟,是无法做到的。

这些知识分子的评价,都较为客观地指出文怀沙的文化水平确实高于常人。

即便不能成为人们口中的国学大师,他也一定有所造诣。

还是那句话,伟人也是人,文怀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。

抛去那些所谓的光环,他是一个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可爱小老头。

文家人都指望着文怀沙的名声,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钱财。

他出现的场合太过于杂乱,交往的人也变得复杂,人又比较张扬,树大招风,关键并不在于真才实学,而在于媒体的宣扬和一些人际关系。

钱钟书夫妇一度将文怀沙视为知己,这一点可从杨绛先生手书可证。

钱钟书先生满脑子都是学问,桀骜不驯蔑视权贵,他不会和一个毫无水平与道德的人成为好友。

尽管两人曾经是好友,但最后两人还是分道扬镳。

文怀沙的成名与陨落,都出于“文化江湖”的需要。

在这个江湖,有无水平都无所谓,这些附庸风雅的官员、暴发户和地方秀才以及借机造势的商人捆绑在一起,只要金玉其外谁会考虑内里是败絮还是甜肉。

再说回《四部文明》,这本书是文怀沙主编,但是书的编纂宗旨从一开始就是向集大成方向努力,对先秦至隋唐的文献全面搜罗与整理,汇集到一起出版给大家看。

确实无法说明文怀书的文学水平,但也为中国历史做出一定的贡献。

因为这本书获得“国学大师”称号之后,他也写诗自讽“画虎何尝真类犬,空头其实假斯文。”

他未必愿意接受这名号,只是被吹捧时间长了,也就接受罢了。

早先便说王世鼐先生的“平生只有两行泪,半为苍生半美人”,很适合用来概括文怀沙的一生。

事实却是“笛怨箫清听未真,江湖烟雨散成尘。”

百年时间匆匆而逝,文怀沙随着大浪滔天离去之时,他是不是国学大师就已经不重要,一切怨憎、毁誉之言合该就此过去,以逝者为大。